天空中繁星点点,远处山峰在夜色下依然清晰可辨,我望向窗外,回忆着校长那如炬的目光和她那令人难以忘记的瘦削模样。而正是她,克服万难,架起天梯,帮无数女孩到达山巅。
天空中微露的晨光被厚厚的积雨云遮盖了,我在雾气中奋力前行,但到教室时还是迟到了。给学生上完第一节课,我走出教室,看到了她。
“小同志,以后请记住准点上班啊,这些孩子快要高考啦!每一分钟都很宝贵。”她面对我,严厉地说。她个子不算太高,大约六七十岁,穿着一身洗得快褪色的黑衣服,皮肤有些发黑,像雕塑家选了一块又黑又干巴巴的木头雕刻而成的,动作有些僵硬。而雕刻家对于作品手部的处理又只有模糊的概念,在充满皱纹和老茧,似乎有些缩水的材料表面加上了许多浅色物质缝缝补补,那些浅色物质,是她的膏药。“我……天下雨,所以迟到……”嗫嚅声被咽了回去,我看着她,嗓子发紧,说不出话,只是点头。
天边出现火烧云,晚霞柔和地笼罩了天幕。她在走廊上艰难前行,身体微微前倾,好像快要散架了似的。我连忙赶了过去,劝她回办公室休息。她轻轻推开我的手:“孩子们还等着我,我必须去……”她像在自言自语。我心中的疑问全部化成话语,喷射而出:“这些孩子跟您非亲非故,您不必拼命去教书啊!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啊!”她微微一愣,慢慢转过身来,看着我,她的眼睛里像是有火焰在燃烧,照亮了一切,比她身后的晚霞更明亮,更炽热。
“这些女孩生在大山,她们一辈子都在等高考的那一天,高考是她们走出大山为数不多的途径!外面的世界对她们来说是发现自我的天地,更是她们作为年轻人必须去的地方!如果不接受教育,她们只能过早嫁人,我们的付出,都是为了让她们站在群山之巅,实现自己的梦想啊!我死了不要紧,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,我就一定要站在讲台上,在学校里陪着她们。只要我用力越多,她们一定就能飞的越远,越高,越自信!她们能进入大学,我死而无憾!”说到这里,她的眼里闪动着期盼的泪水,饱经沧桑的脸上的每一丝被时间和疲惫砍下的皱纹都散发出微光,她在燃烧,她抓住讲台的双手,支撑身体的手臂,向前倾的躯干,微微颤抖的双腿,构成了老树,把无数人送往光明,而她自己,却被烈火般的病魔烧身。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的呐喊声便是她最强大的养分。她是英雄,是这些孩子的母亲。此刻,除了道歉,除了表达敬意的流露,我又一次说不出其他的话。她,叫张桂梅,她,是永恒的天梯。
此刻已是午夜,我看向校长室,灯光依旧闪烁,张桂梅校长依旧在工作。她的眼睛,如果不在望着学生们,或者是学习材料,一定在看着远方大山的山巅。她是永恒的天梯,永远在大山中,存在于通向山巅的峭壁上,看着无数山中女孩到达山巅,羽翼渐丰,然后飞向属于她们的远方。